水玉霉

=水玉=霉酱,约稿mhs同名
闭门造车型选手 在尽可能尝试想做的事
头像画师mhs@猫猫二锅头
除约稿外自用OK!

「彰冬」たぶん (大概)

了不起!

ZORE:

/一点都市恋爱文学,疫苗站高富帅东云彰人* 冷都男泪失禁体质青柳冬弥,28*25


/霉霉酱1.18 happy birthday!


/全文2.2w


/ BGM:たぶん -YOASOBI


Summary:论:给自己打疫苗的是多年未见的前男友怎么办


 


-01


 


如果给青柳冬弥一个穿越时空的机会,那么他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半个小时之前,告诉准备上班的自己,不要因为顺路就去医院打疫苗。


 


"你好?请问还有什么事吗?"疫苗站的前台看见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


 


青柳冬弥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差点有些站不稳。他是很自律的人,一如既往的习惯是早上八点起床,在上班的路上订一杯咖啡,在进公司的时候顺便把放在前台上的快递拿进办公室。突如其来的麻烦打破了他一如既往的生活节奏,一想到家里那只还趴在沙发上酣睡的橘猫,他就不禁有些头痛。


 


因为没有按时吃饭,他有些低血糖。在靠着椅子站了一会儿无果后,他还是没有控制住,问自己面前的女孩儿要了一颗糖。


 


"那边那个坐着的,是你们这里的医生吗?"他思考几秒,还是问出了这个看起来好像是搭讪的问题。


 


奶糖因为打着热气的空调有些化了,糯叽叽地粘在他的口腔。他不喜欢吃糖,在与前任分手之后算是彻底摆脱了随身带糖的习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买过糖果。


 


"是最近新来的医生呢,听说好像是刚从国外回来,待在我们小小的疫苗站真是有些委屈了呢,"坐在前台的女孩儿正好不忙,再加上花痴的想法作祟,于是就和面前这位长相帅气的男人偷偷摸摸咬起了耳朵:


 


"听说家里很有钱呢,本来也不准备在这里工作。好像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吧,就赌气跑我们这里来了。"


 


青柳冬弥点了点头,脑海里回味着的是对方那头靓丽的橙发。今天是工作日,来打疫苗的人不多,打狂犬疫苗就更少了。此时此刻青柳冬弥站在前台,就像一个人型靶子,吸引着在场所有未婚女医生护士们的注意。


 


许久,他有些犹豫,问:


 


"他还好吗?"


 


现在被问住的反倒是变成了刚才还在胡思乱想的小护士。她摆了摆手,


 


"这不是我能知道的——对方虽然脾气很好,也很大方,但是对于工作以外的事情都守口如瓶呢。"


 


她看见面前的男人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没有人了哦,我带你过去吧?"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用了,不过还是谢谢。"


 


他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和几天前刚入职时的帅哥表情有些太过类似。她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想,虽然不太好,但是他们好像认识。


 


——好配啊。


 


-02


 



 


自己面前的男人抬都没抬眼,只是让他坐下。青柳冬弥想,脾气真大。最近快到年底,公司里的一摊子事等他处理,他很赶时间,所以就没和面前别扭的医生怄气,不乐意但快速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猫。"


 


他看见对方翻了翻眼皮,那双青朽叶色的眼睛在他们视线交汇的那一秒突然垂了下去。他面前的男人顿了顿,然后换了个姿势,抬了抬眼镜:


 


"什么品种?"


 


这似乎是无关紧要的问题。青柳冬弥在心里腹诽,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复了对方:


 


"橘猫。"


 


东云彰人终于没控制住自己的医德,抬眼看向对方,说,


 


"你之前明明是狗派,怎么养了猫?"


 


青柳冬弥没有理对方的质问。即使出国几年,还是那么不礼貌,他在心里想。


 


他没注意到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欣喜和同样莫名其妙的落寞。多年前和自己发了消息就上了飞机的前男友在多年后和自己见面,怎么说他也不应该高兴;自己早就应该从多年前的过去中走出来了,既然如此,那股落寞是来自哪里呢?


 


可惜此时此刻他只能注意到自己的尴尬,在尴尬之余也只想赶紧完成计划之外的事情然后赶回公司加工。他看向了东云彰人,


 


"这不重要。医生搭讪患者,我能向上面反应这种现象。"


 


对方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青柳冬弥听见对方充满笑意的声音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你知道我在搭讪就好,冬弥。"


 


青柳冬弥抬眼,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些疑惑。东云彰人今天穿的是熟悉但是不张扬的街头风——参考对象是出国前对方的穿衣习惯。即使外面穿着几乎可以遮住身上所有颜色的白大褂,也盖不住对方身上张扬的气质。


 


即使心脏冷却了这么多年,即使他早就将一切都埋葬在心底,可此时此刻和对方再次相遇的时候,他的心却还是会因为面前的人而砰砰直跳。


 


似乎是鬼迷心窍了一般,他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嗯。"


 


他听见自己小声的回应。闷闷的,并不好听。


 


-03


 


今天的意外打断了青柳冬弥的全勤打卡。即使是总裁,在面对打卡失败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心情不好——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处理。在和秘书定好应酬时间和下午的会议之后,他总算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意外地心不在焉。在第二次发现自己批改文件时的错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上午和前男友的重遇之后,他似乎一直都是处于这种大脑放空的状态。这似乎是他内心的自我保护机制,为了不去回忆曾经的甜蜜与痛苦,为了不去想念远走高飞的人,他似乎总是会这样。


 


过凉的咖啡被送了过来。他没注意,喝了一口。


 


又凉又苦,就像亲人听信公众号把各种药材混在一起熬出来的药。他皱了皱眉,思绪却飘回到了他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


 


冰美式与热可可的区别,大概就是青柳冬弥和东云彰人的区别——多年前。他严谨地在结论之后加了一个定语。东云彰人走得匆匆忙忙,联系断的却是毫不含糊,手机号和社交软件一注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他们之间的一千零五十九天便不复存在了。


 


青柳冬弥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因为家教比较严格,他经常不被允许在外面的餐饮店里逗留,在家里也只喝过各种味道的浓茶。


 


他突然有些怀念地笑了笑,仔细算算得有八九年了吧?


 


那也是他第一次逃课。自己父母嘴中的三好少年,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东云彰人居然在下午的第二节课从学校的花墙翻了出去,顺带把路过去抱书的他拐了出去。


 


"这真的好吗?"在面前的松饼被端上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记忆里的东云彰人总是擅长站在阳光下笑着看着自己,


 


"冰美式,很适合夏天呢。"他眯了眯眼,把很明显黑了一个度的咖啡移到他面前。


 


他当时还不知道美式,也不知道各种咖啡豆之间的差别,也不知道各种烘烤温度和时间对应的口感如何,只是问:


 


"那彰人学长喜欢吗?"


 


意料之外的,对方摇了摇头:


 


"我是甘党。"对方捏了捏吸管,杯子里的冰块晃了晃,和玻璃杯摩擦发出脆响:


 


"我的这一杯是冰奶茶。"


 


那杯冰美式到底是什么味道无地考证,神山高中附近的咖啡厅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而且到底是什么名字,他也早就不记得了。青柳冬弥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墨水甩在打印纸上,洇染出一片痕迹。他此时此刻倒是像他手底下的员工们一样,乐得摸鱼了。


 


或许是大脑被压抑了许久,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充斥着的,居然都是他和东云彰人的点点滴滴。他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在背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么多知识之后那些回忆居然还是那么历历在目。如果抛开他们不清不楚的结束不谈,东云彰人是一个足够完美的恋人,无论从哪里说起:


 


对方会在休息日约他去约会,就算他因为考试没有时间赴约,也不会随随便便恼火,只是陪着他在图书馆里复习。那个时候青柳冬弥手里的大概是各种大部头书籍,而东云彰人手里的大概是清新少女漫。青柳冬弥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这位学长的爱好,每次提起的时候对方都会找借口搪塞过去,不过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他还是问到了真相:


 


"因为想要多学习一点恋爱技巧呢。冬弥不是擅长主动的人,所以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比较好吧?"


 


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局促,然后又凑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的唇,问:


 


"要不要亲吻?"


 


回忆到此为止,随之涌上来的是突如其来的酸涩。说实话,在和对方交往的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们能有亲密接触的时候特别少,那个时候青柳冬弥忙着升学,东云彰人忙着学习管理公司方面的事情;因为太过于忙碌,即使他们住在一个屋子里,也会分开睡,为的就是不打扰对方的作息。


 


可是即使是如此,他们之间依旧甜蜜。他们从不知何时开始,都心照不宣地养成了向对方报备自己生活的习惯,于是他们的聊天记录被一点点的生活充满:东云彰人会和自己吐槽自己生活中的趣事,青柳冬弥也会和对方聊学校食堂里的创造性料理。


 


无论是哪一段恋情都少不了时间的冲刷,更何况他们之间的恋情本来就不被允许和接受。就这样来说,他们之间将会分开的事实,似乎从他们决定会在一起的时候就确定了——无论他们热恋的时候做出什么承诺,无论他们曾经幻想过什么美好的未来,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他们已经是两条再也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事实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既然如此,他的回忆,又能代表什么呢?倘若把回忆中的东云彰人换成任意一个男性或者女性,大概会是一样的。因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倘若在回忆起一段感情的时候心中还尚存感觉,那么只能说明他喜欢的并不是他的前任,他曾经的恋人,而是曾经的自己。


 


——即使多年后的现在,在多年前的热恋早就降温的现在,再次遇见东云彰人,心脏再次砰砰直跳,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之间的三年,足够让他的心脏练成肌肉记忆,也足够给他的大脑一个'他们之间或许还在相爱'的暗示。他无法控制自己本能的反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的一切早就结束了。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温暖的冬日的下午。


 


一颗糖并不能供给一个成年男人一上午的代谢需求,于是他很轻易地便感受到了饥肠辘辘。他给秘书发了条消息,通知对方提前订餐。


 


最后,他还是补了一句:


 


把美式换成可可。


 


-04


 


他今天反常地选择了早退,在会议之后便在公司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不是晚高峰,下午三四点的样子,阳光还挂在天空上,超市里也几乎没有人。他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在公司里吃饭,很久没有自己下过厨,于是心血来潮,准备买点菜自己准备一顿晚餐。


 


——其实主要目的还是给家里的小猫买点零食。在养宠物方面,青柳冬弥是意外的口嫌体正直,即使家里的那只橘猫早就在自己的喂养之下胖了一圈,他也早就暗下决心不能再总是投喂给对方小零食,可每次看见对方走到自己面前蹭着自己脚踝撒娇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抛弃了心里'让他少吃一点吧'的想法,心甘情愿地贡献出了自己手里的肉干。


 


他在宠物区纠结了许久,又给对方买了点玩具。手上的抓痕还泛着红,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心满意足地把玩具扔进购物车,慢悠悠地在超市里闲逛起来。


 


在路过糖果区的时候,他停了停,不过还是选择驻足。他准备买点糖放在车里,以防止早上的尴尬事件再次发生。散装区的糖果琳琅满目,不过他看都没看一眼,走到了货架前,下意识地拿起一盒糖果。


 


他低着头没注意看,就这样和另一双目的地一样的手碰在一起。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于是就迅速地把手收回,抬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张再怎么熟悉都不过的脸。


 


无论是谁,在超市里转头突然看见前男友,大概心情都不会特别美丽。青柳冬弥转过身去,从货架上拿了另一种糖果。说实话,他对糖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执着,硬要说的话他更喜欢的是巧克力;可打完狂犬疫苗后需要忌口,他也只好换了之前经常吃的硬糖。


 


他没有去搭理对方,因为现在他的心情有些过分的复杂。直到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就这样狗皮膏药一样跟了自己一路。他把买的东西都放进购物袋里,等到一切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才抬眼正式打量站在自己身后的东云彰人。


 


无论怎么说,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和耀眼,今天上午的沉稳完全只是白大褂和眼镜带来的错觉。东云彰人一如既往的没有穿羽绒服,在卫衣外面穿了一件短款的休闲式风衣,戴了花里胡哨又不喧宾夺主的首饰,走在街头就像是专门打扮好去街拍一样吸引人的视线。


 


青柳冬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从心底升腾起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烦躁。他讨厌——至少是不喜欢这种沉默,不喜欢对方在不辞而别的多年后回来依旧能当作没事人一样和自己搞着陌生的暧昧,一点都不喜欢。


 


他原本傻傻的以为,自己的一切罪行早在对方登上飞机的那天就全部判定并释放了,却不知道那只是一个缓刑,多年后的现在他依旧要和面前的男人打交道。


 


心里止不住地动作,是什么?是讨厌,厌恶,寒心,还是尚且还存在一丝一毫的喜欢?青柳冬弥不清楚,他本来就不是适合谈感情的人,也本以为多年来那股青春期时候的感情早就熄灭,可是看着面前的东云彰人,他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有事吗?"他按耐住自己的心跳,转过头不去直视对方的眼睛。以前恋爱的时候,东云彰人总是会夸他的眼睛好看,可他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反驳,明明对方的眼睛更好看。


 


东云彰人的眼睛不同于淡淡的灰,而是在正常情况下偏暗、在阳光下却和琥珀一样清亮的青朽叶色。青柳冬弥总是会看着那双眼睛发呆,在图书馆开小差的时候,在咖啡厅约会的时候——在对方在他视线范围里的时候。


 


他当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被爱意倾注的他,看到的是对方眸子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欢。可是是过变迁,如今他看向对方的眼睛,又能得到什么呢?是狼狈的他,还是只是把他当成接盘侠的对方的冷漠?他不敢去证实,从此便只能像一个小偷一样,遮遮掩掩,永远都见不得光。


 


"我回国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才见到我,甚至还是偶遇。不邀请我去吃饭吗?"


 


对方的声音里意外没有多余的情绪,可青柳冬弥却硬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几丝埋怨的味道。是了,从对方回国的第一天,他便知道这个消息——他们之间重叠度过高的社交圈不允许他们之间像陌生人一样相处,于是他就只能处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遮掩着他们曾经恋爱的事实。


 


青柳冬弥没说话,但是打量对方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些默许。既然不能躲藏,那么就试着去接受吧,他想,或许这样,他心里的特殊的情感便会一点点淡下去,直到一点温度都不复存在。


 


-05


 


和预计的回家时间相比,青柳冬弥可以说是迟到了很久很久。他早就从东云彰人和自己合租的那个小公寓里搬了出来,搬到了现在的住所,然后独居到现在。父母也邀请过他回家住,但是他不喜欢大宅里空空荡荡的感觉,他更喜欢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的样子。


 


于是在他工作的第二年,他大学时候种下的养宠物的想法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青柳冬弥其实一直都是不婚不育派,高中时候因为某些人才在正确的时候谈了一场轰轰烈烈却收场惨淡的一场恋爱。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亲热关系的冷却,即使他一开始并不能将自己很好地抽离,不过他也早就变得更成熟,也早就知道了一个人在家庭里要承担什么。他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传宗接代的问题两个哥哥早就完成了,从不缺他一个。说好听点,他是以事业为主,说不好听点,他是在逃避责任。


 


那又怎样呢?反正他和猫一起住,乐得清闲。青柳冬弥给三文鱼改着花刀,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听的歌。他喜欢下厨,所以即使烹饪的过程会很繁琐,不过忙碌时候的氛围总是会很愉快。橘猫从微微敞开的玻璃门里悄悄跑了进来,靠住他刚粘过猫毛的家居服的裤腿就开始蹭。青柳冬弥感受着脚踝处毛茸茸的触感有些想笑,不过还是装成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再呆一会儿,三文鱼上都是你的猫毛。"


 


东云彰人刚才在阳台收拾着,似乎是在给饿了一下午的猫咪做猫饭。不过他不知道夜行的猫咪具体的作息,于是色香味俱全的猫饭也变成了观赏性模型。他从阳台走到客厅,然后在厨房里看见了对方胖乎乎的身影:


 


"不要打扰你爸爸做饭。"他笑了笑,做出了几个口型。


 


或许打狂犬疫苗的医生真的有什么魔力吧,青柳冬弥想,原本对他到家里的所有朋友都冷眼相待傲娇得不行的猫咪,居然乖巧地小跑到对方身前,还讨好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手。准备工作完毕,他洗了个手,正好在擦手的闲空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便看见东云彰人拿着逗猫棒和逗对方玩乐的情形。


 


……大猫逗小猫。他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便是多年前遗留下来的情绪。玻璃门外的场景是那么美好,发生的时间点却是那么不合时宜。他知道自己在一众品种猫中选择对方的原因,也知道此时此刻门外面的场景是自己几年前一人孤单的时候一直憧憬的。


 


他不喜欢自己这幅总是会不分场合开始怀念旧事的性格,总是有些太过柔软。他站在案板前,看着左手的食指发呆。


 


那里的肤色不太均匀,白色的地方会聚在一起,成为一个小环的形状。


 


是戴过戒指的痕迹。


 


青柳冬弥没意识到东云彰人站在了他身后,也没意识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因为冷水而有些发红的手。他想转头去拿餐巾纸,结果就这样被对方锁在了原地。


 


东云彰人不动声色地捏住对方的手指,等对方泄力之后,再把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挤进去,把对方手指之间的空隙填满。青柳冬弥身上没有成熟男人的古龙水味道,有的只是熟悉的洗发露香味。他凑过去看对方的眼睛,却只是看见了对方垂下去的睫毛。


 


——是紧张,还是害怕?


 


他没有问出口,也知道根据他们的关系来看,现在他们的动作早就超过了认识的界限。像无数次多年前浓情蜜意的下午一样,他凑近对方的耳尖,悄悄地问:


 


"要亲吻吗?"


 


没有回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凑上去亲吻对方颤抖的唇。


 


一个几乎不可能会出现的吻此时此刻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突兀地发生了。猫咪从门虚掩着的缝隙进来,却很知趣地没有喵喵叫,只是凑在交叠的腿之间蹭来蹭去。东云彰人没有闭眼,搂着对方从后面护住对方的头。他打量着面前被打破伪装的人,眼睛里多了点笑意。


 


青柳冬弥一如既往地不擅长接吻,和以前一个样子。他在心里默默地想,最终还是在对方呼吸错乱之前松了口,又凑上去吻了吻对方的唇角。


 


"你之前告诉我的,"他顿了顿,有些恶劣地欣赏着对方喘息的样子。青柳冬弥的肤色很白,而且有什么情绪容易上脸,现在的脸早就红透了。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得到的却是逃避的回复。


 


啧。


 


即使他知道对方的小脾气,现在大概率是在害羞,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焦躁。


 


就当是逗猫了吧。他蹲下身子来,用指尖蹭了蹭猫咪的下巴。


 


-06


 


东云彰人很知趣地没有再去招惹对方。根据他和青柳冬弥的恋爱经验来看,对方大概率是在生气。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怀里趴着的猫咪顺毛,刷手机的手一直没停,眼睛却早就移到了对方身上。


 


即使他不想承认,青柳冬弥变了许多。他脑海中闪过一丝愤怒和遗憾,继续打量着穿着在做奶油炖菜的青柳冬弥——至少在对方从购物袋里拿出青椒和胡萝卜之前,他是不准备去打扰对方的。


 


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把菜洗好放在案板上,他忍不了了,拍了拍猫咪的屁股,以一个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飞快的速度凑到对方面前,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要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对方的手腕有些太细了,完全不是那个身高应该匹配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用太超过的打量的眼神去看对方,暖色的灯光打在对方脸上,投射出暧昧不清的模糊阴影。


 


青柳冬弥拍了拍他的手,继续拿起案板上的菜刀,给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并不属于他的笑:


 


"青椒炒胡萝卜。有什么意见吗?"


 


-07


 


即使开饭前他们之间的氛围并不是很和谐,但众所周知,没有什么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约一顿松饼。东云彰人坐在对方对面,看着对方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炖菜。


 


青椒胡萝卜意料之中地没有出现,他低低地笑了笑,把目光投向两人之间浇满枫糖浆的松饼。青柳冬弥的脾气就是这样又硬又软,说着要做他不喜欢吃的菜,转头就又开了平底锅给他做了松饼。多年前对方就是这样可爱又不坦诚,即使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对方的这种脾气也没有变。


 


刚才还躺在地板上打滚的猫咪此时此刻也跑到了阳台里去吃着自己丰盛的饭食,此时此刻东云彰人才后知后觉,


 


"那只水桶猫叫什么?"


 


青柳冬弥毫无气势地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东云彰人想了想对方刚才摊成一个饼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吐槽原来冷都男也会溺爱。他扒拉着炖菜里面的虾仁,一抬眼便看见对方手边的咖啡。


 


"晚上也要喝咖啡吗?"


 


他皱了皱眉。青柳冬弥的饮食习惯他知道,在他们认识之前就是完全的简约派,甚至早饭晚饭必要的时候可以忽略。他的视线扫到了对方眼下不太明显的黑眼圈:


 


"不要熬夜了,对身体并不好。"


 


青柳冬弥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看见了对方淡漠的灰色眼睛里同样难以察觉的怒火,他也知道对方从来都不喜欢自己说教的语气。他看见对方放下了勺子,说:


 


"我知道熬夜不好,可是我是什么生活习惯,和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糟糕。从自己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青柳冬弥就意识到了自己语气里的不对劲。他向来最讨厌人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的脾气,甚至当这种脾气不可避免地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理智的一面都会想给自己一巴掌。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情绪管理在这几年早就在名利场上被锻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却没想到当他遇到东云彰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变成多年前的那个不受控制的自己。


 


被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控制住一切的感觉他已经受够了,自从东云彰人不辞而别的那一天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的喜欢,除了自己。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在加速运转,妄图寻找一个从现在处境里安然脱身的方法。


 


他看向东云彰人,皱着眉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又变成了原来的那股冷漠样子。东云彰人自然是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没说什么,只是害怕一般把眼睛垂下去,看着点缀着糖渍苹果片的松饼:


 


"我没说分手、那天。"


 


"哪天?"青柳冬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想,面前的人真是不要脸,明明是自己犯的错,却还敢在多年后揭开他们之间最深的伤疤。他越发后悔自己去打疫苗的冲动想法了,如果没有在年末这个关键时间点上遇见东云彰人,他的烦心事只有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和会议。


 


他实在不想解决自己多年前遗留的情感问题——用他喝醉了的话来说,就是'青柳冬弥多年前犯下的错,该让多年前的青柳冬弥去弥补,而不是让多年后的青柳冬弥。'说实话,如果东云彰人没有突然爆出这句话,他尚且还能让对方和自己做一些不太亲密的朋友,而东云彰人的劝告他也可以理解成过于亲密的示好;而现在,他真实地意识到,恋人之间除了恋人不可能再有什么多余的关系,分手后更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的心突然开始绞痛。如果意识到多年后的自己会被迫地和面前的男人断舍离,多年前喜欢对方喜欢得紧的自己,还会做出和对方恋爱的选择吗?


 


人就是这样,知道了后果,就会下意识地思考从前,然后傻傻地用当时的假设给自己出难题。多年前的青柳冬弥,尚且可以大声地说出喜欢,可对如今反倒是退化的他来说,脑海里只剩下迷茫。


 


他的大脑控制不住地开始放空,飘呀飘,随着回忆飘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青柳冬弥和东云彰人之间特殊的同性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即使是在偷偷谈恋爱,实际上也和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什么两样。多年后的他再次意识到这一点,只能可悲地叹一口气,除此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同性之间的感情就是容易和友谊混在一起 ,所以找不到准确的落脚点;就连亲吻的时候都是如此,飘忽忽的,从来没有实感。


 


所以,喜欢到底是什么呢?是对方趁休息的时候,偷偷带着奶茶来找自己,然后下课之后偷偷去厕所的小隔间里接吻,还是他坐在对方上公开课的班级里,趁老师上课的时候在位置下悄悄握在一起的手,还是他们的休息日总是腻在一起,在咖啡厅里坐着,在路上散步,去商场里吃东西?


 


美好的回忆似乎在此时此刻之前一直都被封存,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之间不好的百分之一。是了,他们可以记住对方之间的每一次吵架,身为导火索的每一件小事,却记不住他们的美好的过去,因为坏的东西保质期永远比好的东西要长。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即使经历了一段并不成熟也算不上不长久的恋情,他还是不知道喜欢究竟为何物,更何况是在本身就暧昧的同性关系之间——比推理小说还要让人摸不到头脑。


 


东云彰人看着青柳冬弥发呆,心里意识到了久久的挫败。他想把自己脑海中的一切想法都告诉对方,想拽住对方的领口低吼,难道是我想出国的吗?你知道我在国外天天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你知道吗?


 


他说不出口。在久久的呆愣后,他只是低下了头。他知道他的离开对对方的打击有多大,也知道他不辞而别留下的只有几个字的短信对对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青柳冬弥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他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一切被设好的心理防线在对方喊他名字的时候突然变得溃不成军。


 


"冬弥,"对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做错事的猫咪一样小心翼翼,


 


"你讨厌我,对吗?"


 


不是、不是。他咬着唇想说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只是不成声调的呜咽。他终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过眼睛依旧是红红的。他摇了摇头,说:


 


"不讨厌你。"


 


他看见了对方惊讶的表情。


 


"但是、我……我不喜欢你了。"他捏紧了自己的手,控制住眼泪再次涌出来的冲动,


 


"所以结束吧,彰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地给了他们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一个最终判决,或许尾音里还带了些颤抖,可他此时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们分手吧。"


 


-08


 


东云彰人走出对方家门的方式并不体面,如果一定要一个形容词,那么一定是落荒而逃。他没有哭,只是停在对方家门口,并没有走远。


 


被曾经的恋人下了最终判决,是什么感觉呢?


 


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他知道他没有理由去难过,也知道造成一切的都是他自己;可是他控制不住去想刚才眼眶发红的青柳冬弥,说出来的那句冷漠的话的时候每一个音调的末尾都在发颤,现在对方在想什么呢?是他们甜蜜但是少得可怜的回忆,还是空白期的这几年?


 


奶油炖菜的味道遗留在舌尖,可他此时此刻只能感觉到腻味。他其实并不太喜欢那道菜——他因为白人菜而变得额外脆弱的胃让他并不能吃太多那种菜式,而他之所以能心安理得地吃下去,不过是因为青柳冬弥坐在他对面,仅此而已。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已经结束了。


 


虽然他并不甘心,但是对方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善于给别人找麻烦的人,更何况对方是自己一直都在喜欢的对象。所以他要怎么样呢?东云彰人想着,刻意忽略了身体传来的疼痛,或许来自于胃,或许来自于心脏。


 


既然不能和对方说出自己明面的喜欢,那就躲起来吧,用喜欢给自己缚成一个茧,然后躲在暗处,让那份感情永远都见不得光。


 


 


 


青柳冬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呆呆地望着对方没关好的门。等他再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的眼泪早就重新开始流,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脖子,粘住了他有些长的头发,湿乎乎的一点都不舒服。


 


他去关了门,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看着对方盘子里还剩一半的奶油炖菜和还没开始吃的松饼,情绪里徒徒多添几分苦涩。东云彰人、东云彰人——他用气音念叨着对方的名字,就像着了魔一样把对方的餐刀拿过来,把松饼切开,然后一大口地吞进肚子里。


 


太甜了。他在心里做出评价。即使自己在松饼的制作上减少了一半的糖量,致死量的枫糖浆又补全了原来必须摄入的糖。他不喜欢吃甜食,黏腻的感觉几乎要割破他的嗓子。


 


可是东云彰人喜欢。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他不止一次见过对方对着喜欢的松饼展开笑颜,也知道对方对喜欢的食物的长久的痴迷。他们恋爱的时候,似乎有人打趣过,说就算他们多年后分手了,东云彰人的恋人还是松饼。


 


一语成谶。


 


他的心情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似乎是难过。太多种不同的属于不同时间段的情绪压在他身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再次意识到了喜欢是多么卑微贫贱的东西:必要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分手的时候才发现异常轰轰烈烈的恋爱甚至比不过对喜欢的东西的长情。


 


解决了东云彰人这个麻烦,他似乎应该倍感轻松,可是对方离开的时候伤心的眼神此时此刻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赶都赶不出去。


 


他的心在跟着对方抽痛。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惊觉。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讨厌过对方,即使对方对自己做出了自己世界观里完全不应该原谅的事情。


 


甚至一点不喜欢都没有。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早就随着他们之间的分道扬镳而熄灭,偶然听见对方回国的消息,脑海里也想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想到自己脑海里不愿意见对方的心情是为了埋藏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如果自己不喜欢对方的话、刚才那个吻,他对那个吻的不排斥,又能代表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才东云彰人凑上来的时候,身上还带有淡淡的香水味,是他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喜欢喷的款式。他闻到那股味道的时候愣了愣神,然后吞在心里的话就被对方用嘴唇堵住了。


 


他们之前恋爱的时候不经常接吻,但是每次接吻,总是带着特殊的浓情蜜意。可是刚才的那个吻又能代表什么?青柳冬弥挣了挣,手腕被对方轻轻地握住了。东云彰人似乎对他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知道即使力道不紧,他也不会再动弹。那个吻结束的时候,他喘着气,看向对方的眼睛里只剩下惊讶。


 


他没有看见不屑,没有看见他料想中的冷漠,一瞬间他几乎要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东云彰人没有留下一个短信之后就断掉他们的联系方式出了国,他也没有因为他们突然中断的感情暗自伤神。


 


对方青朽叶色的眼睛里,是和几年前别无二样的爱意,不过多了些稳重,多了些热忱,多了些难以言述的情绪。


 


他第一次知道,只存在于大团圆结局小说里面的旧情复燃对他而言竟然这么简单。


 


不过、那又怎样呢?此时此刻无论他怎么做,对这段已经走向穷途末路的感情都是毫无意义。


 


他端起桌子上早就凉透的咖啡。马克杯看起来很旧,是他之前和东云彰人一起去逛超市的时候买的一对。对方发现了吗?


 


他不知道,站在门口的猫咪也不知道,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浓郁苦涩的咖啡划过食道。刚才还在快速跳动的心脏似乎突然冷了下来,什么波澜都消失了。


 


他颤着手,把马克杯放回桌子上。


 


他放得并不稳,几乎是被子刚碰到桌沿就松了手。于是做工并没有特别好的马克杯就这样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渣划破了他的手臂。血珠很快就渗出来,顺着胳膊的曲线滴下去。


 


他瘫坐在沙发上。


 


一夜无言。


 


-09


 


日子依旧在继续,即使青柳冬弥依旧闷闷不乐。第二针和第一针中间隔了一天,他想了想还是按时去打针了。这次给自己打针的是一个成熟的女医生,看见自己的时候还和自己吐槽东云医生今天突然有事要换班。


 


青柳冬弥没说话,听着对方说着,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他最近过得并不好,不知道东云彰人怎么样?


 


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些天,他把自己窝在被子里看着他们之间保存的聊天记录没有意义地哭,哭到后半夜直到眼睛发肿才累睡着。那个时候也是年末,他忙着准备专业课期末考,第二天又要早八,而他还晨跑,常常五六点钟就起。


 


他不经常回宿舍住,不过和舍友们的关系都还不错;可那段时间他总是在自习室忙,忙完之后就带着笔记本去宿舍忙,然后瘫在床上就睡。别的专业的舍友即使再怎么忙也被他这种透支行为吓到了,在睡熟的他身后问了另一个舍友:


 


"你们学金融的都这么累吗?"


 


"累倒是累,不过也没到那种地步,如果只想要一个优异的成绩的话,冬弥平时的实力绝对可以,用不着那么拼。"


 


他眼睛一瞟,看见了桌子上的书,


 


"除非他想提前修学分,然后提前毕业。"


 


即使是现在的青柳冬弥,在想起自己大二那年的荒诞行径的时候,也会止不住抽一口气。他那个时候几乎是靠着舍友带来的饭生活,如果没有就饿着,不行就喝热水。


 


不过他总是会去喂楼下的猫咪——就是现在呆在他家里单独享受一个屋子的那只猫。即使他的生活早就被对方扰的一团糟,但他骨子里下意识的要强却总是让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蹲在那只猫咪面前,看着对方原本瘦弱的身子长了些肉,毛也长了。


 


"aki,"他喊对方的名字。


 


东云彰人不知道他给这只猫咪起的名字,在他们正式分开之前,对方已经很久没有来学校找过他了。猫咪仿佛收到心灵感应似的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狼狈不堪的他。


 


"他走了。"他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喃喃道。


 


 


 


青柳冬弥是被铃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他留观结束,可以回去了。


 


他拿起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心思却停留在刚才一半一半的梦里。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他不允许自己的生活因为感情问题出了差错,不允许自己承认东云彰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不允许自己承认自己对对方尚且还存在着别的情感;所以他选择逼迫自己忘记:首先是压得他精神疲劳的工作和作业,其次便是是去心理科开的安眠药。


 


他讨厌那样,所以也开始下意识避免自己再次变成那副样子。他放纵地给自己放了一整天的假,反常到了他的秘书都来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允许自己再因为任性耽误什么事情,所以今天必须要去公司一趟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不像几天前,雾蒙蒙的。青柳冬弥从正门出去,正好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他下意识说了道歉,却在听见对方喊他的时候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绘名姐。"他有些尴尬地陪笑。东云绘名明显不知道他和东云彰人之间的事情,只是笑着问:


 


"冬弥来这里找彰人吗?"


 


青柳冬弥摇了摇头。即使他并不想让自己和对方之间现在如履薄冰的关系被更多人知道,但是他更不想在对方的姐姐面前撒谎。


 


"我来打疫苗。"他说。


 


"这样啊,"对方的声音低了低:


 


"我去给彰人送点东西。冬弥等等我吧,我们一起出去坐一会儿。"


 


青柳冬弥顿了顿,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的身影越走越远。


 


东云家的两个孩子最近几年都在海外发展。东云绘名回国比较早,然后便开始了艺术家的正常的创作,办展,神出鬼没。青柳冬弥一向不喜欢社交,所以去年在东云家大小姐的接风宴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公司里加班,礼物也是由别人带过去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谁都比他清楚,不喜欢社交只是一个借口——对于知情人东云绘名来说。接风宴办在东云家的大宅,他之前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和东云彰人一起,也知道那座大宅里所有关于他的地方。


 


他不想重温,也不愿意去回忆。或者说得更详细一点,他害怕见到对方。


 


所以听说对方回国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恐慌,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早晚有一天会遇上,知道他们早晚会将一切说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早晚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巴不得对方在国外过一辈子。可是他又知道那只是他的胡思乱想,发生在现实的概率几乎为零。


 


东云绘名在诊室里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抱歉,冬弥,"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彰人昨天因为不好好吃饭胃病犯了去医院走了一遭,现在被家里绑着和我一起住。我见他中午没带药,来给他送一点。"


 


胃病、昨天、东云彰人。


 


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三个词语,在青柳冬弥的眼中却十分割裂,怎么也不能把它们联系成一个句子。他们家和东云家关系不错,两家之间的交往时间也不短了,可是至少在青柳冬弥知道的事情里,姐弟二人从来都没有得过什么胃病,就连最平次的


 


他坐在副驾驶上,有些不安地看着窗外。


 


"请问一下……"他听着车里舒缓的轻音乐,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他想,否则他就又要迟到了。


 


"怎么了?"


 


"绘名姐有事吗?……我还有工作。"


 


青柳冬弥这才意识到,他这样说一点都不礼貌。


 


"……我想和你聊一聊天。关于、彰人的。"


 


她的视线从镜子的另一端反射过来,和青柳冬弥直直地对视。


 


"你们,怎么样了?"


 


-10


 


东云家的姐弟,虽然脾气并不是很合得来,可在关于甜品的爱好上却是惊人的一致。青柳冬弥看着对方熟练地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拿起菜单给自己点了拿铁和松饼,给他点了美式和布丁,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


 


"绘名姐……"他喝了一口咖啡,再次张嘴就是小声地喊对方的名字。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示软。东云绘名越过松饼看着他,只是叹了口气:


 


"我现在很后悔在你们遇见之前没去找你。"


 


然后她搅了搅咖啡里的拉花,说: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告诉我吧,冬弥,"


 


"——无论你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青柳冬弥摇了摇头,


 


"我和他已经没有最后了。"


 


他挖了一勺布丁送入嘴中,正如东云绘名说的一样,并不甜,只是带有一点糖烧焦之后的焦香和奶香。味道很好,可以依旧盖不住他舌苔的苦涩。


 


"我们分手了,"他说,


 


"没错……我们分手了。"


 


"是吗、"东云绘名没说什么,只是问,


 


"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青柳冬弥想说,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这个世界上,云只能是云,雪只能是雪,苹果只能是苹果;可是喜欢既能是云,也能是雪和苹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东云彰人的感情,不知道对对方的感觉是不习惯还是尚存的喜欢;可是对方的眼睛里是那么认真,那双和东云彰人有些相似的眸子里总是有着特殊的坚持。


 


而他在那些眼睛里,总会原形毕露,露出慌乱的原型。


 


他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吃了一半的布丁。他想拔腿就走,可是那太冒昧;可坐在这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好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咽进肚子里,等苦涩褪尽之后,剩下的只有劣质的酸:


 


"不知道,"他终于是站起身,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感觉他又要哭出来了。他讨厌自己这幅一不小心就会哭出来的样子,太窝囊了。可生理反应挡不住,他只好咬紧自己的唇。东云绘名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继续问:


 


"所以是喜欢吗?"


 


回应她的是青柳冬弥渐渐变小的声音:


 


"喜欢又能怎么办……我们结束了,只能这样了。"


 


门被推开了,午后亮晶晶的铃铛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东云绘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只是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累计时长,对着听筒的另一端笑了笑:


 


"听到什么你想听的了吗?"


 


对方没说话,传来的只有沉默,可是她能确认,对方在听。


 


"有的事情你还是告诉他比较好,彰人。"


 


"以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一个月的下午茶供应。"在听到对方不满的哼哼之后,东云绘名满意地挂了电话,开始享受午后的闲暇。


 


-11


 


直到青柳冬弥打完最后一针,他们也没有再见一面。或许是因为青柳冬弥不固定的时间太过凑巧,或许是因为对方也有刻意躲着自己;不过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没有心思去思考了:他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必要时候直接在办公室连着的小房间里睡。只不过苦了六岁依旧在长个子的aki,天天陪着他饿肚子。


 


忙完公司里的事情,各种年前的家庭聚会和应酬又让他团团转——他讨厌社交的原因就在此。不过相比于那种社交,今晚的只属于小辈们的聚会倒是轻松了许多,被安排在一个酒吧里,专门请了场。


 


青柳冬弥也换了身适合的衣服,卫衣夹克工装裤,怎么也不想他平时西装革履的风格。他属于到场比较早的一类,然后便坐在天马司旁边喝酒,一边喝一边听他们聊天。相比于去社交的风暴中心,他更喜欢呆在亲近的人身边;无论是多年前的东云彰人,还是天马前辈,他们都会在意他的感受,不必要的时候不会主动让他参与进来聊。


 


"这次东云家的两位都不来呢。"


 


他晃着威士忌的手停了停。


 


"你们听说了吗?东云彰人——就是今年才回来的东云彰人,他跑去当医生了。"


 


青柳冬弥不太自在地皱了皱眉,眯着眼睛把淡黄色的透明酒液吞进了肚子里。这个地下酒吧里的酒和平常的酒不同,是有些酒品就能尝出来的;听说是在场某位手里的产业之一,不过他没有刻意去打听,于是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


 


聚会的要义,放松是一个,八卦是另一个,更何况在他们这个闭环度极高的群体来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包括但不限于谁和谁订婚了,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离婚之后又在一起了之类,都会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疯传。


 


"不仅如此,我听绘名姐说,对方最近突然开始开出租接客——你问我是什么车?好像不是对方经常开的路虎,而是更骚包的劳斯莱斯。这是出于什么心理啊……如果我去坐车,看见这样的人都要吓死了好吗。"


 


"似乎还有代驾。彰人君是不是在配合他姐姐做什么行为艺术,否则我真的会笑他一辈子。"


 


东云彰人代驾?青柳冬弥不敢去想对方穿着高奢戴着墨镜骑着折叠电动车去给别人开车的样子,画面太美又有些太荒谬。他手里的酒已经喝空了好几杯,冰冷的酒划过灼热的舌道的感觉让他着迷。桌子上的人们还在聊,不过话题早就拐了十几个弯,只有青柳冬弥还长反射弧地想着东云彰人。


 


他凑到天马司的耳边,小声地问: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作为知情者之一的天马司正在痴迷于跳棋,听到他这么一问只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信誓旦旦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我还看见他戴着墨镜开着那辆特别骚包的车去酒吧了。"


 


他点了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发呆。他喝酒容易上脸,此时此刻就连他的手指都是淡淡的粉红;可是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喝醉了,因为刚才他做回自己位置的时候摇摇晃晃崴了脚,现在脚踝正在发疼。


 


他开了第二瓶酒,依旧是威士忌。等他喝完第二杯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终于达到了顶峰。他起身,摸了摸口袋,说要去外面抽一支烟。


 


实际上他并不喜欢吸烟,但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火柴被冷风吹灭,可烟头上的火苗却燃了起来。青柳冬弥不太熟练地抽了几口,果然被呛了好几次。他没戴帽子,脑袋里温度过高的酒精被冷风一吹,分外疼痛;他拿起手机,按照肌肉记忆输了个电话号,打了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了,不过没说话。


 


"喂?"青柳冬弥皱了皱眉,说出来的沙哑的话有些软,里面盛满了醉意:


 


"代驾吗,快来酒吧接我。"


 


对方听见他说的话,明显是安静了几秒。


 


随后,充满暧昧笑意的声音顺着听筒钻进了他的耳朵:


 


"冬弥,你是认真的吗?"


 


-12


 


东云彰人的车来得很快。在等待的期间青柳冬弥也没闲着,抽完那根烟之后回屋子里又喝了几口。地下酒吧哪里都好只是有点冷,即使打着空调还是有些不够用。门外的冷风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吹进来,他的头有些疼,不过碍于醉意只是下意识按了按眉心。


 


"彰人君!我们刚才还在聊你呢——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东云彰人不出意外地在天马司附近的位置上看见了正在喝酒的青柳冬弥,挑了挑眉。


 


心灵感应一般,他看见对方也迟钝地抬起了头,和他双眼对视。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真的跑着去开代驾了啊——"酒桌上的人们早就喝过了三巡,自说自话之后便开始互相打趣。东云彰人没理桌上的酒杯邀约,只是凑到青柳冬弥的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俯下身子去看他的脸:


 


"真的,"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这不就来干活了吗,奉命把这位少爷送回家。"


 


他抱着对方,用胳膊掂量对方的体重——好轻,似乎比自己几年前抱着对方的时候还要轻。东云彰人在昏暗灯光找不到的暗处皱了皱眉。他轻松地绕过酒桌周围的醉鬼们出了门,把尖叫和起哄留在酒吧里。天马司给他发消息——你别把我也留在里面啊!他们现在都在找我聊八卦但是我只想睡觉!


 


他按灭了手机屏幕,把车门拉开,搂着对方坐了进去,自己拐过去坐了驾驶位。他打开空调,没急着发动车辆,只是坐在一旁看着青柳冬弥。


 


青柳冬弥喝醉的时候一向都很乖,嘴唇是粉色的,上面还留着点点水光。


 


……他不能酒驾。他愣了愣,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手,空气里爆出手骨被捏响的脆声。手机再次亮了起来,依旧是天马司的消息:


 


他们已经发展到问我你们是什么关系了……我该怎么说?


 


东云彰人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回复他:


 


绝赞恋爱中。


 


 


 


等他回复完消息的时候,青柳冬弥已经悠悠转醒。东云彰人转过头,正好和那双融化的灰色眼睛对视。


 


他其实不习惯也不擅长对视,但是青柳冬弥似乎永远都是个例外。对方的眸子里此时此刻除了淡淡的颜色之外,多了些平常他窥探不到的暖意。


 


对方笑了笑,轻轻地喊他的名字。


 


彰人。


 


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此时此刻的青柳冬弥和东云彰人不再是二十五岁的青柳冬弥和二十八岁的东云彰人,而是十九岁的青柳冬弥和二十一岁的德意志人,他们还在恋爱,他还没有出国,会改变后续故事发展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似乎都来得及。


 


他嗯了一声,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对方又疑惑了,


 


"我不是喊的代驾吗,为什么是彰人来呢?还穿得这么帅气。"


 


东云彰人终于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因为我是你的专属代驾,车都不开你的的那种,"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小块薄荷糖,拆开包装递给对方:


 


"跟我走吧。"


 


喝醉的青柳冬弥很听话,说话举止也完全没有平时那么冷。东云彰人听见对方也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问他:


 


"所以我听、他们说的彰人在当司机和代驾,是真的吗?"


 


东云彰人的笑容有些僵,原本松开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他低了低头,等再次抬头的时候,露出的反而是一个有些内疚的笑,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做着不确定成功概率的讨好:


 


"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多了点坚定:


 


"我想和更多人接触,想和更多人聊天……"


 


"以及,我想知道再次追回你的方法。"


 


-13


 


还没进屋,他们就急促地吻在了一起。


 


成年人的感情之间,总是会多些猜忌,少一些真情。而在此之间的黑白地带,似乎变得更加流行。青柳冬弥的浑身都被凉酒暖烫,此时此刻更是被对方充满张力地吻按在墙上。下流的酒味在两人的唇舌之间流动,滤//液不听话地从嘴角流下来,滴湿了衣服。


 


但是没人在意。酒精点燃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温情,也在他们真正挤上床的时候将那最后的一点温柔燃烧殆尽。酒精状态下的第一次,对两个当事人来说或许都有些狼狈;不过除了床头的小灯之外,没有人会在意他们。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一个充满冲动的旖旎的夜。


 


东云彰人顺着对方的身子一点点往下吻,最后在锁骨处停了下来。他看见了对方毛衣下隐隐约约的项链的全貌:是他之前送给对方的戒指,被用银链串了起来,乖乖地卧在对方的锁骨上。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东云彰人每个月还需要家里给零花钱,而青柳冬弥也不是公司的总裁。那年的情人节,他们互相送了巧克力,在一起约了会,然后在一天的末尾,东云彰人在一束红玫瑰中摸出了那对戒指。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说出的话,是多么的暧昧:


 


"接受它,然后属于我,好吗?"


 


soory中间有一段放不出来让我找时间补一下


 




是狗吗。东云彰人在洗澡的时候看了眼肩上的伤口,咬得并不浅,整齐的牙印往外面渗着血。他看着窝在浴缸里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青柳冬弥,想。


 


这么听话,倒像是一只猫。


 


等他把对方捞起来收拾干净塞进被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前一天喝了太多酒的结果是宿醉,而他又该死地喝了来自别人嘴里的二手——效果差不多,甚至更毒。他看了眼时间,幸好是休息日,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上班去。


 


他小心翼翼地给保姆打了个电话,然后关上手机,依旧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青柳冬弥的身边。


 


对方的身子现在还是红的,或许是因为醉意久久未散,或许是因为泡的澡效果太好。他给对方测过温了,幸运地没有发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够再一次见到对方的睡颜。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东云彰人突然有了吻上去的冲动。他一直都对这种亲密动作不太感冒,知道现在才真正地知道了吻是什么东西,并深深地为之着迷。


 


青柳冬弥睡觉的姿势很板正,每次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他都会坏心思地把对方摆成各种姿势,结果都无一例外地被对方的习惯复原了。对方睡觉的时候整个脸上都没有表情,嘴唇抿在一起,看起来多少有一些薄情。


 


他却喜欢对方这样。和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同,在东云彰人看来,此时此刻的对方反而是柔软又细腻的。他轻轻地搂住对方的腰,凑到对方面前,吻了吻对方翘起的睫毛。


 


他满意地坠入梦乡,却没想到对方的眼睛在他闭眼之后睁开,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里面含了些平常没有的温情。


 


-14


 


青柳冬弥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自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和对方建起了联系。


 


总而言之,因为各种原因,他现在在和东云彰人同居。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明确,只是难以言述的暧昧不清:说是朋友,都已经上过床了;说是恋人,可是他们刚分手。到底对对方是什么感情,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是他们之间的过去就像一道横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墙,直奔天高,怎么也跨不过去。


 


年后公司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青柳冬弥把领带松了松,站起来宣布会议结束。当他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正好听见公司职员们凑在一窝在悄悄八卦。他原本没有心思去偷听这个,原本办公室里也不允许干这样的事情;不过或许是因为恋爱的话题正中他的眉心,他意外地没有制止,走路的步子反常地慢了下来。


 


"所以他们是在谈吧……不然怎么会同居!"


 


等他走进了才发现,凑在一起的不只是女职员,也有几个隔壁组的男职员。他先在心里反思了一下公司的规章制度,在发现没有错误之后心安理得地凑在他们后面,就像是在听什么很有氛围的茶话会:


 


"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人好会谈恋爱……趁一方喝醉酒的时候去截胡什么的,肯定是在热恋中吧!"


 


"你看见他身上最近多了很多小首饰吗?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冷都男身上会出现的啊……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他们是不是经常玩坦白局啊?不然我真的不敢想象那位是怎么和那种有话从来不说出口的人在一起谈了这么久……"


 


青柳冬弥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捏着自己的耳垂。在东云彰人的要求下,他给自己加了个耳骨钉,是对方挑的款式,简约不浮夸又有设计感,搭配不同色的西装效果都不错,至少他很满意。


 


果然八卦是无聊的啊。青柳冬弥不动声色地从他们热火朝天的聊天中抽出身来,带着公文包匆匆离开,就像从未路过。


 


坦白局,情侣原来都会那样做吗?


 


到底是不是这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种方法对于此时此刻的他和东云彰人来说格外适用。他最近把aki带到对方家里的举动,似乎是坐实了那些关于同居的传言——实际上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需要沟通,需要一个适合的坦白,他们需要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一个合适的解释。否则,他想,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他们早晚都会疯。


 


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对于最后的结果,无论是继续恋爱或是从此别过,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是医患还是情侣,他都会试着去接受。


 


不过是接受时间的长短罢了。经过了一段难熬时间的洗礼,他知道了都属于时间的残酷:一切苦与乐、爱与恨都会烟消云散的,在称得上广袤的历史长河之间。


 


东云彰人今天上的是下午的班,而他今天意外的空闲,所以当他到家的时候,东云彰人还没有到家。他熟练地摸出钥匙,开门,然后就看见了揣着手在门口等候的猫咪。


 


"aki,饿了吗?"他笑了笑,把尚处于换毛期的猫咪抱了起来,粗鲁地撸了两把。有的时候他总会想,像猫狗这样的动物,在你回家的时候乖乖地在门口等候,真的有点像做晚饭在门口等你的妻子——


 


不过他身边的这只猫明显是不合格的,他轻轻地捏了捏对方的耳朵,清楚对方只是把它当成了一向都会提早回家的东云彰人。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是对方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双标却让他失笑。他往对方的碗里少放了一点猫粮,和面露不满的猫咪好声好气地商量:


 


"你的另一个爸爸说了,你太胖了,需要减肥。所以有什么事情,去找东云彰人吧,记住他也叫aki。"


 


东云彰人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副场景。


 


青柳冬弥洗了澡,身上的西装被换成了柔软的家居服;头发估计还没有吹,因为正往地上滴着水。他蹲在猫咪面前,微微蹙着眉和面前的猫咪讲道理,嘴角却流露出些笑意。


 


不像在商业上崭露头角的青年企业家,倒是像家庭里的妈妈。他想。


 


 


猫咪先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迈着轻盈的步伐小跑到他面前,咬着他的裤脚往饭碗拽,似乎是要向他反映青柳冬弥的暴行。


 


他看了看碗里依旧的猫粮,看了眼坏心眼的猫咪,看了眼在一旁生闷气的青柳冬弥,笑了笑,站在青柳冬弥的身边开始指责这只有些太过心机的小猫咪:


 


"你爸爸没说错,你该少吃一点了。听话,一会儿奖励给你鸡肉干。"东云彰人的后面两句话说得小声,却是在场的两人一猫都能听得清楚的。傲娇的猫咪被哄高兴了,终于肯凑到饭盆面前开始边吃边漏;青柳冬弥依旧蹲在原地,只是抬头看着他。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把对方拉了起来。青柳冬弥起身的时候不太稳,再加上刚才蹲得脚有点麻,一下子差点跌倒在他身上。


 


距离太近了。他皱了皱眉,几乎能闻见对方身上没散尽的香水味,是清冷疏远的雪松,和对方的一头橙发格格不入,怎么想都是对方喷的自己的。青柳冬弥抬眼,却只能装进一双程满笑意的青朽叶色的眸子里。


 


砰砰、砰砰,似乎是他的心在跳。


 


他表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一点,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个饭点。他从卧室里拿出威士忌和红酒,对东云彰人笑了笑:


 


"彰人,"他顿了顿,还是笑着说:


 


"来和我玩一个游戏吧。"


 


-15


 


"我们抽牌,然后互相提问。"青柳冬弥从屋子里摸出一副牌,拆开来不太熟悉地洗了牌。


 


很滑,崭新的,应该是对方刚买的。东云彰人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撑着脸欣赏对方穿着家居服的样子。高中的时候他们一堆人凑在一起打牌,青柳冬弥是里面牌技最差的,却奈何又是运气最好的,所以赢的总是会比输的多。


 


那个时候东云彰人承担的角色,是光明正大地凑在对方身边,在桌子下和对方共享牌面的'老师。'此时此刻他看对方洗牌,多少有些老师看学生的心理在里面。


 


"红桃是你问我一个问题,梅花是我问你一个问题。方块是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黑桃直接跳过到对方。"青柳冬弥把大王和小王两张牌抽出来放在一边,把猫咪抱起来,和他说了规则。


 


"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游戏,那么规则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决定的。"东云彰人盯着猫咪翘起来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扫着对方白净的手腕,问道。


 


"你说。"青柳冬弥打了个哈欠,说出来的话里都带了些困倦。他中午因为工作被迫压缩了睡觉的时间,下午又没喝咖啡,家里太暖和,他现在多多少少有些困意。


 


"我们要绝对诚实。"


 


"只有这个?"青柳冬弥有些意外,看着对方挑了挑眉,


 


"你还想要我说些什么?"


 


-16


 


红桃。


 


东云彰人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牌,看着青柳冬弥怀里的猫咪,问:


 


"所以他到底叫什么?"


 


青柳冬弥有些惊讶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好脾气地给予了回复:


 


"aki。"


 


"他和我叫一个名?"东云彰人看着面前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猫咪,心里有些不爽。


 


"那就是下一个问题了。"青柳冬弥表面上不露声色,实际上耳朵早就红了半边。


 


青柳冬弥从对方手里抽出一张牌。是梅花九。他把牌放到一边,同样问了一个不轻不痒的问题:


 


"你的胃病,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回复倒也没有避重就轻,


 


"在国外学习太用功了,总是忘记吃饭——主要是食堂里的饭太难吃,我吃不下。"


 


"你最近在相亲?"东云彰人想了想群里打趣他俩的聊天信息,语气里多了些疑惑,


 


"家里在催,随便应付了一下,"青柳冬弥抽出牌,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再问。"


 


-17


 


他们手上剩下的牌越来越少,可操作的范围也越来越少,到最后都是自己抽牌然后让对方问自己。青柳冬弥看着手上的牌面,没有抬头:


 


"所以那天你为什么要走。"


 


他翘着二郎腿,坐姿颇有些洒脱,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黯淡,里面多了些未知的负面情绪。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心里隐藏的疑问,:


 


"你走的当天晚上就把账号全部注销了,其中还不乏需要提前一周申请注销的。你早就想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明明毕业的时候告诉了我,不出国,待在国内。你知道即使你说你要出国,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你却选择了这样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说出来的是第几个问题,只是自言自语一般一股脑地把心里的问题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了些哭腔:


 


"请告诉我吧——我想给我们的过去一个合适的交代。"


 


他没有抬头,只觉得自己眼含泪水的样子有些太过幼稚。却没想到对方的拥抱先他一步到来。在他的泪水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东云彰人搂了过来,把他扣在怀里。


 


就像他们第一次遇见对方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的青柳冬弥也是在忍着泪,东云彰人也依旧是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温暖的拥抱。


 


许久的沉默。直到感受到怀里的呼吸恢复正常,东云彰人才开口,话里多了些沙哑:


 


"我没想骗你,因为我本来也没想走。"


 


"我的家人——你知道的对吧,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知道我们之间互相喜欢。"


 


他没再说下去。他说得委婉,实际上意思露骨到了极点。同性之间的感情本就不被世俗所接受,更何况他们的出身也不允许他们在失去经济价值之前干这种事——


 


"他们想让我们分开?"


 


青柳冬弥瞪大了眼,就像一只惊讶的猫咪。东云彰人摸了摸对方的头,


 


"他们想让我去结婚。我没同意,他们就改口,让我背着你出国。"


 


"就是这样。我一开始不愿意和你说,是因为我害怕你不喜欢我了,觉得我说这些是在挽留……或许你会更讨厌我。"


 


他看着面前的猫咪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去不理他。


 


"现在到我抽牌了喔。"东云彰人从对方的牌里抽出一张,是代表胜利的红桃。


 


"你现在还喜欢我,对吗?"


 


明明是问题,却用这种陈述的语气。青柳冬弥眨了眨眼,没有回应他,只是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吻对方的唇:


 


"是,"


 


他说,


 


"一直都在喜欢你。"




-end


生日快乐霉霉酱 我迟到了 自罚三杯(@水玉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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